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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我一直都爱你》作者:梦筱二
文案
莫予深和奚嘉领证前就签了离婚协议,半年后离婚。
两人联姻,没感情,婚后半年见了五六次。
快到半年时,朋友劝他:要不先别离,和奚嘉相处试试。
莫予深淡淡道:没那闲工夫。
后来,所谓的没闲工夫:
奚嘉去外地的第三天,莫予深找个借口飞过去看她。
为了多待一天,他望着窗外晴空,跟秘书说:这边下大雨了,机票改签。
两人在一起时,莫予深每次都低声问,你是谁的?
奚嘉不说还不行:莫予深的。
两年后,朋友打趣他:你到底还离不离了?
先婚后爱 天之骄子 甜文
片段:第一章
“今晚回爷爷家吃饭,六点。在哪?司机去接你。”
电话里,莫予深的声音透着清冷的、强势的距离感。
奚嘉已经很久没接到莫予深电话,上次见到莫予深还是两个月前,也是回莫家老宅吃饭,两人约了一起。
从结婚到现在,五个多月,他们一共见过有五六次?
平时她跟莫予深各忙各的,只有应付长辈才聚一块。
奚嘉似笑非笑:“在山里。”
电话里没了声。
奚嘉知道他误会了,以为她故意拆他的台,不想去莫家老宅。
难得,她解释:“跟爷爷奶奶说,我在山里找创作灵感,等回北京就去看他们。”
“哪天回?”莫予深的声音再次传来。
“怎么,想我了?”奚嘉话里带笑,不答反问。
这个想不是心里想,是身体的需求。
莫予深没搭腔。
也没其他可聊的,通话结束。
奚嘉靠在窗边朝外看,大雨瓢泼,天地连成一片。
“嘉嘉,把药趁热喝了。”
奚嘉回头,阿婆把碗搁在桌边,扶着桌子顺势坐下来。
奚嘉手里头还拿着书,夹上书签,将书顺手放在藤椅上。
“这有白糖,喝完了吃两口。”阿婆打开了玻璃瓶糖罐,还备了一把小勺子。
奚嘉第一次喝中药,她捏着鼻子一口气闷下去。
不苦是假的,倒也没想象中难以下咽。
近几个月,她头疼的厉害,记忆力也下降,国内外凡是稍有名气的医院都看了,查不出任何原因。
爸爸的秘书老梁说,老这么疼着也不是办法,要不就去他老家试试中医,兴许就管用了。
就算治不了本,能缓解一下疼痛也好。
她放下手头所有工作,昨天下午到了这里。
阿婆是梁叔叔的母亲,住在山上,景区内。
方圆百公里都是绵延不断的大山,景色宜人。
山上生活不怎么便利,不过也零零散散住了几十户人家。
到底是没捱住苦味,奚嘉舀了一勺白糖放嘴里,咬下去时,沙沙的、咯吱咯吱响,甜的齁嗓子。
“奶奶,这雨什么时候能停?今天上山的游客不是没法看景了吗?”她特意找话题,跟阿婆闲聊。
阿婆糖罐子瓶盖拧紧,“不碍事,没啥影响,这雨顶多一个多钟头就停了。”
“这么快?”
“跟你们城里的雨不一样,我们山上一年有两百多天都在下雨,说下就下,下一会儿也就停了。”
阿婆扶着桌沿,慢慢站起来,“我做针线活去了,你要是累,躺着歇歇。”
奚嘉浅笑,“不累。”
头疼,也睡不着。
阿婆的背已佝偻,步履蹒跚,拄着拐杖,走出了堂屋。
奚嘉很久才收回视线,坐回窗边接着看书。
真如阿婆所言,一个多钟头后,雨势渐小。
慢慢地,也就停了。
云层渐渐散开,依稀能看到太阳的形状,雨后的空气里泛着泥土的清新。
奚嘉放下书,站在走廊上往山下看。
山林间一片苍翠,云雾缭绕,还能听到潺潺流水声。
房檐在往下滴水,她用掌心接着,沁人心脾的凉。
手机响了,大山里,音乐都变得格外清脆。
是闺蜜叶秋。
“半天都没等到你电话。”叶秋关心道:“怎么样?那边还住得惯?”
“挺好。”奚嘉问:“今天没拍戏?”
“刚收工。”
叶秋是个十九线小演员,基本演什么,什么扑。
就算是大IP,有流量的男女主在那撑着,只要她客串,依旧是扑的妈都不认识。
晚上还有个晚宴,叶秋正在赶去的路上,趁着这空档跟奚嘉煲个电话粥。
“山里无聊吧。”
“还行,在看岳老先生的书。”
“你不是都看了好几遍了?”
“这回不一样。”
岳老先生当初创作的背景,就是在大山。
这本长篇小说当年获奖,如今也是经典。
以前她读不出那个味,现在才能领略一二。
说起岳老先生的这本书,叶秋今天在剧组听到一些消息。
“有几家影视公司想把这部作品影视化,不过岳老先生身体不适,一直没谈妥,后续不知道怎么样。”
“要是真有机会改编,嘉嘉,你到时争取参加编剧。”
奚嘉,“我倒是也想啊,但我这个三流编剧,谁敢用?”
“你三流编剧,我十九线小演员,咱俩配的不要不要的。”叶秋嘻嘻哈哈的,岔开了话题,“对了,你在山里要待多久?”
“不好说。”她问:“怎么了?”
“有俩好消息。”
奚嘉安静听着,屋檐的水还在啪嗒啪嗒往下滴。
“星蓝影视公开征集剧本,截止日期是这个月底,你打磨了快两年的剧本,不拿去试试?这机会可是难得,听说剧本入选,由周明谦操刀拍摄。”
叶秋接着说第二个好消息:“马术场地障碍赛,今年的巡回赛北京站时间定了,十一月十号,要不要参加?”
奚嘉有两大爱好,写作和马术。
一‘文’一‘武’,一个安静,一个刺激,两个极端。
这段时间她光顾着看病,没心思关注影视公司的动态。
至于马术俱乐部那边,负责人知道她一直奔波在各大医院,就没让人通知她比赛事宜。
她现在吃的中药,一周一疗程,三个疗程才见果。
这才十月初,三周后也赶得上。
还是心动了,奚嘉打算:“月底我回趟北京,要是中药有果,比赛结束我再回来住段时间。”
叶秋本来就是这个意思,有时候好心情也是副良药。
她继续闲扯,“莫予深不是送了你一匹好几千万美金的纯血‘宝马’么,到时拉出来遛遛。”
——
接下来的日子,奚嘉上午润色剧本,下午看岳老先生的书,日子过的单调,却也不乏味。
这种世外桃源的生活会上瘾,远离浮躁,人是平静的。
天黑了,就真的黑了。
没有华灯初上,也没有流光溢彩。
一个半疗程的中药喝下来,奚嘉头那么疼了,不过这药也只能缓解疼痛,根本治不了本,很多记忆渐渐模糊,一些人和事,她完全没了印象。
带来的那本书看完,她又从第一页重新看起。
“这本书前些日子不是都看到后边了吗?怎么又从头看了?”阿婆给她烤了玉米送来。
“就带了这一本,看完一遍了。”奚嘉放下书,接了玉米。
来的这段时间,阿婆基本每天都给她烤玉米吃,黄彤彤、香喷喷,嚼着有韧劲儿,百吃不厌。
阿婆听她说没书看了,指指另一个房间,“那里头有个书橱,你找找去,看看有没有你想看的书。”
说着,阿婆踱步过去。
奚嘉起身,紧随其后。
来这里有段时间,除了自己住的那屋和这间堂屋,她从来不乱走,也不知道其他房间什么布置。
“这些书都是你阿公留下的,他这辈子也没什么旁的喜好,成天就钻这些。”
阿公,就是阿婆的丈夫,梁叔叔的父亲。
阿婆不识字,不过听梁叔叔说过,他父亲生前在当地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,还出版过几本短篇小说集。
这个房间久不住人,泛着一股淡淡的霉味,地面潮湿。
靠南面墙有个老式书橱,玻璃反光,奚嘉也没看清里面是些什么书。
看得出阿婆特别在意这个书橱,怕日子久了木头遇潮腐烂,书橱的四条腿都用厚实的塑料纸包裹起来,书橱背面的墙上也钉了一层塑料布。
“丫头,你自己过来找。”阿婆推开书橱的玻璃,站在侧边,示意奚嘉过去。
上面那层,都是上了年代的书,书页卷边,旧旧的,有些还泛了黄。
第二层还摆放了一些老照片,黑白色,花边。
奚嘉拿了一张出来看,右下角有日期,原来半个多世纪已经过去。
“这是你阿公年轻时。”阿婆指指右边那个男人,眉宇间跟梁叔叔很像,笑容温和,腹有诗书气。
“阿公年轻时很帅。”
奚嘉也随着这么称呼,没改成爷爷。
阿婆只顾笑着,也不知道怎么接年轻人这样赞美的话,不过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。
奚嘉看着左边那人,她眉心微蹙,这人很眼熟。
“奶奶,这位是谁?”
阿婆说了个名字,“老家就住湖对面。”
果然是岳老先生。
这片山方圆百公里,她没想到岳老先生就住在这附近。
奚嘉小心翼翼的把照片放回原处,“奶奶,我天天看的那本书就是岳老先生写的,没想到你们都认识。”
“还真巧。”阿婆又说,岳老先生现在人就在老家,回来有段时间了。
“奶奶,我能拜读一下阿公的书吗?”奚嘉征求意见。
阿婆:“想看什么你就拿,他们都不稀罕,就我,当个宝。”
奚嘉按照摆放顺序,拿了两本。
每个故事的篇幅都不长,却引人入胜,看的停不下来。
用了四天时间,她就把阿公所有的小说看完了。
阿婆说,岳老先生家里的书才多,她要是想看,就到那边拿一些回来,看完再给送回去就行。
奚嘉甚是激动,不过还是觉得不太妥当,“我这么贸然过去,会不会打扰了岳老先生?”
前些日子叶秋还说,岳老先生身体不适。
阿婆:“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,他在家就种种花,遛遛鸟,在山上转悠转悠。”
翌日上午,天气不错。
奚嘉把那本书装包里,和阿婆打了声招呼,出门去。
阿婆昨晚已经给岳老先生打过电话,她今天直接去拜访。
阿婆的家看上去和岳老先生的家隔得不远,一个湖东,一个湖西。
可这湖没有桥,四面环山,山峰陡峭,没路可过去,得绕几十里路,只能乘坐景区公交。
十月中旬,不冷不热,正是出游爬山的佳时节。
景区人山人海,乘公交处,远远地就能看到排起了长龙。
奚嘉撑着伞,不紧不慢朝那边走。
景交入口,路两边都是商店。
她漫不经心扫了一眼那边,脚步顿住。
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拿着瓶水从商店走出来,商店里游客进出不断,那人不管是身高还是气质都鹤立鸡群。
穿黑色西裤,白色衬衫,衬衫上头那颗纽扣敞开。
浑身散发着荷尔蒙。
奚嘉收了伞,视线却一直没收回。
男人走到一辆汽车前,没急着上去,拧开水瓶,微微仰头喝起来。
清晰的下颌线,性感的喉结,完全符合女人对男人的所有审美。
奚嘉看了眼车牌照,一辆本地私家车,她抬步走过去。
男人拧上瓶盖,忽然像有感应般,侧眸,看到来人,他一怔,已经落在车门上的手又收回。
走近,奚嘉扯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,“真是受宠若惊,竟劳莫总大驾。”
顿了两秒,莫予深这么说:“我不知道你在这边的山里。”
言外之意,他不是来看她,她自作多情了。
“过来谈事。”莫予深说话向来简洁。
奚嘉点点头,顺带着给自己挽了一把尊,“就说嘛,莫总日理万机,哪有时间儿女情长。”
随即,她话锋一转,“这车能在景区自由通行?”
莫予深颔首,车主人就住在景区,是前辈安排了接他过来。
奚嘉实在不想排队挤景区公交,就没跟莫予深客气,“我要去湖那边,顺不顺路?”
莫予深没置是否,直接拉开车门,示意她上车。
两人都坐在后排,奚嘉也没刻意跟莫予深保持距离。
汽车开动,行驶至盘旋弯路时,又是上坡,车速快起来。
不时有转弯,奚嘉抓紧拉手。
“你在这边还有生意伙伴?”她侧脸问道。
莫予深:“没有。”
然后就没了。
奚嘉盯着他看,莫予深加了句:“受人所托,拜访岳老先生。”
原来如此。
巧了,可以一直坐到终点。
包里的手机响了,之前那段都是上坡路,还算平稳,奚嘉就大意了,松开拉手,打开包拿手机。
结果下一秒是个急转弯,惯性使然,奚嘉直接被甩到了莫予深怀里,莫予深一手紧扣拉手,另只手揽着奚嘉肩膀。
奚嘉下意识拿手撑在莫予深腹肌上,想要借力坐起来。
谁知惯性太大,她那只手往下一滑,落下的位置尴尬了。
她赶紧拿开,放回他腿上。
奚嘉抬眸,莫予深正意味深长的瞅着她。
这个急转弯很快过去,紧跟着又是个反方向的弯道,力度朝她这边倾斜,她把手往上挪了挪,抓紧莫予深的皮带。
然后没事人一般,看着窗外的景。
第二章
司机专注开车,没注意后排什么状况。
可能是太闲了,奚嘉问了这么一句:“当初你没买钻戒?”她自己无名指上空空的,莫予深手上也是。
莫予深扫了她一眼,话都懒得说。
他以为她是故意找茬,没往别处想。
奚嘉就是这么随口一说,其实刚才脱口而出时,她后悔了零点一秒,那句话像是上杆子问他要戒指一样。
她什么都不缺,特别是钻石,家里那一盒稀有钻石,能闪瞎眼。
莫予深并不知道,奚嘉的记忆一衰再衰,跟他的很多相处细节,在她那里一片空白。
当然,奚嘉本人就更没意识到。
汽车一路疾驰,半小时后在山间一处路边停下。
司机指指上面,“那就是我表叔家,车没法开,你们得步行过去。”
奚嘉顺着司机所指方向看去,山腰上坐落着几间矮房,白墙青瓦,瓦是旧的,远远看上去,上头泛着墨绿。
墙应该刚粉刷过,荧光白里透着八九成新。
没有院墙,院子里有个石台,还有不少花草。
司机下车,把莫予深行李箱拎下来,他并不善言辞,干巴巴又说了句:“我表叔在家。”
随后,他驱车离开。
很快,汽车消失在盘旋山路上。
通往岳老先生的家,是一条石板,石板与石板间挨得并不严实,长满了野草。
直到这一刻,莫予深才后知后觉,奚嘉跟他目的地相同。
“你跟岳老先生有交情?”奚嘉无聊,找莫予深说话。
“爷爷和岳老先生是朋友。”
奚嘉‘哦’了声,之后两人间又是沉默。
原本她以为莫予深会问她,怎么也来找岳老先生,结果到了岳老先生家门口,莫予深也只字未问。
奚嘉站在院里往下看,一片湖光之色尽收眼底,在这儿看山上的景,比阿婆家更占地理优势。
养花弄草,简直世外桃源。
难怪岳老先生不想在北京待着,回了这里。
靠近了,她才看清房顶的瓦片上那些墨绿,原来是青苔。
那边,莫予深把行李箱搁在石台边,去敲门。
岳老先生的门并没关,不过堂屋没人,莫予深也没贸然进屋。
“岳爷爷?”
“予深啊,进来进来。”
话音刚落,岳老先生拄着拐杖从里屋出来,鼻梁上还架着老花镜。
奚嘉是第一次见到岳老先生本人,之前只在名人访谈节目上看过,眼前的长者,比前几年在电视里看到的,瘦了不少,气色也大不如以前。
她随着莫予深喊了声岳爷爷,之后又自报家门。
岳老先生笑容可掬,之后为她跟莫予深互相介绍了一番。
奚嘉和莫予深领证半年,但没没办婚礼,除了身边朋友和两家亲戚,没人知道他们是夫妻。
岳老先生来山里住了快一年,只听说莫予深有了对象,不过并不知道这对象是谁,他以为奚嘉和莫予深一同出现在他家院子里,只是碰巧了遇上。
“岳爷爷,奚嘉是我媳妇儿。”在岳老先生跟前,莫予深没用那些官方称呼,说了个接地气的叫法。
岳老先生是看着莫予深长大,有些话就直言不讳,调侃起莫予深:“我就说嘛,你哪来那么大动力来看我这糟老头子。”
说着,岳老先生笑呵呵的,让他们进屋去。
奚嘉搭一眼莫予深,莫予深没反驳岳老先生的话。
她虽然不记得跟莫予深之间的细枝末节,不过她跟他是联姻,没感情,她还是有印象。她跟他一直在两家长辈跟前扮演深情夫妻,她也记得。
岳老先生已经泡好了茶,茶叶产自山里,沁绿。
“我这里条件有限,没你们年轻人爱喝的咖啡,只能凑活着喝了。”
“谢谢岳爷爷。”奚嘉接过茶杯。
茶杯精致,茶盘也是别具风格。
关于岳老先生的爱好,奚嘉早有耳闻。
岳老先生除了写作,不管到哪,离不开身的东西有三样,茶盘、围棋和鱼竿,全是修身养性的爱好。
岳老先生和莫老爷子的交情,也是始于围棋。
“我这里没什么稀罕的招待你们俩,但头一次来,怎么也得弄几个像样的菜,”岳老先生看向莫予深,“予深,随我去钓鱼,中午给你们做红烧鱼吃。”
说着,岳老先生看向奚嘉,“嘉嘉,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去?”
因为有莫予深那层关系,他对奚嘉的称呼都改了。
奚嘉受宠若惊,岳老先生一直都是她欣赏的作家和长辈,有这样相处的机会,她自然求之不得。
“好啊,我正好跟您学学怎么钓鱼。”
岳老先生起身,开始收拾渔具。
“岳爷爷,我帮您。”
此时的奚嘉,跟平常判若两人,褪去了以往的高傲凌厉,眼角眉梢处透着说不出的柔和。
莫予深嘬了口茶,不动声色瞧着奚嘉。
不知道她是学会了虚与委蛇,还是学会了收敛自己的棱角。
不过后者,基本没可能。
——
钓鱼的地方是另一片水域,离岳老先生的住处有段距离,都是蜿蜒小路,三人步行过去。
奚嘉原本想要扶着岳老先生,岳老先生摆摆手,“我走惯了,一天好几个来回,倒是你们,头一回走,多看着脚下。”
这片山林没开发,住着十多户人家,不管白天晚上,都格外幽静。
岳老先生走在前面,奚嘉随后,手里拎着一个小水桶,所有渔具由莫予深负责提着。
“予深啊。”
岳老先生没回头,也没放缓脚步。
“岳爷爷,您说。”
两人中间隔着奚嘉,但也不妨碍彼此的交流。
有些话,岳老先生没避着奚嘉,他以为小两口感情好着呢。
老友莫老爷子提过:很难得,尽管联姻,可俩孩子情投意合。
莫老爷子有两个孙子,不过另一个跟莫家到底是没血缘关系,莫老爷子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莫予深身上。
莫老爷子哪里知道,这都是莫予深和奚嘉演出来的戏。
连带着,也骗过了岳老先生。
“跟爷爷说说,是你想投拍那部剧,还是你朋友要拍?”岳老先生直言不讳。
莫予深:“岳爷爷,您就当是我想拍。”
听到此,奚嘉明白了。
之前闺蜜听到的小道消息,并不是空穴来风,原来真有影视公司想把岳老先生那部小说影视化。
而刚才莫予深的那番话,已经表明,不是他本人拍,但想拍的这个朋友跟他关系非同一般。
也对,要是一般朋友,谁能劳莫氏总裁大驾,让他亲自到山里来拜访岳老先生。
从北京到这里,不管是谁,都是一样的路程、一样的交通工具和颠簸,航班只到省城,之后全是公路。
莫予深跟那人的交情,可见一斑。
“予深啊,不是爷爷不愿给你面子,就算是你岳伯伯今天跟我开这个口,一样的结果。”
奚嘉回神,认真听着。
岳伯伯,岳老先生的儿子。
岳老先生接着道:“你可能不知道,你岳伯伯前两年也受朋友之托,有这个意向,他话还没说完,我就断了他的心思。”
自那之后,儿子再也没提过。
被拒在意料之内,莫予深也是有备而来,“岳爷爷,让您为难的事情,我不会做。”
话里有话,岳老先生示意他,“那说来听听。”
莫予深:“剧本直到您满意为止,您满意后,再谈后面的合作,要是所有剧本您都不满意,不管是您还是影视方,至少都没了遗憾。”
“对了,所有演员后由您拍板,拍摄过程中请您坐镇指导。”
奚嘉不禁微微转头,看了眼莫予深。
这样优厚的条件,除了岳老先生,大概没几人能有此殊荣,影视方这回是下了血本。
岳老先生走得慢,用拐杖小心探着路,每一步都走得谨慎。
对莫予深的提议,他没置言语。
山林间不时有鸟鸣,婉转入耳。
岳老先生没打断,莫予深继续,“我是替星蓝影视牵线,星蓝的高层已经开始海选合适的编剧。”
岳老先生一直不同意授权影视化,就是担心拍出来的剧毁了原著,岳老先生年事已高,身体也不佳,让其改编剧本,精力跟不上。
星蓝打造这部剧,并不是冲着利润,是想提升其品牌影响力。
莫予深代表星蓝给出了大的诚意,岳老先生也让了一步,“你们这些年轻人可真是犟。”
叹口气之后,“不过,爷爷可把丑话说在前头,要是影视公司那边改编出来的剧本,我看着不满意,你就是再说情都不顶用。”
莫予深表态:“岳爷爷,我不会让您为难。”
说话间,就到了垂钓的地方。
刚才那个话题,就此打住,结果也算圆满。
这片水域不如那边的湖景秀美,胜在河岸不陡峭。
河边有个平台,是景区专门给岳老先生搭建。
平台在两棵大树底下,上面有几个石凳。
岳老先生拿了自己的一套鱼具,另一套新的给莫予深,他坐在靠南边的石凳上,指指北边:“你们俩坐那个。”
今天岳老先生兴致不错,“予深啊,咱爷孙俩赛赛,看谁钓的多。”
莫予深:“跟您比,我不是自取其辱?”
岳老先生虚空点点他,哈哈笑。
在岳老先生面前,莫予深跟奚嘉颇有默契的,继续扮着恩爱摸样,有时戏演多了,也没了尴尬。
奚嘉紧挨着莫予深坐下,她余光丈量了下他们这边跟岳老先生之间的距离,要是小声说话,岳老先生听不清。
她凑近莫予深一点,压低声音,“星蓝这次公开征集剧本,是不是就为了选出适合改编岳爷爷作品的编剧?”
莫予深没立即应声,跟她对视几秒,“感兴趣?”
奚嘉微笑,“你说呢?”
莫予深只说了句:“专心赛你的马。”
奚嘉在马术上是个,在编剧上就是个青铜,这是莫予深对她的认知。
而事实上,奚嘉也的的确确在马术比赛上赢取了不少奖项,至于编剧,没见她有拿得出手的作品。
莫予深不解,为了星蓝公开征集的剧本,她竟牺牲马术巡回赛前的训练时间,来到深山里寻找灵感。
大概找灵感是假,知道星蓝内部消息,提前过来跟岳老先生攀交情才是真。
莫予深提醒道:“别在岳爷爷这边浪费时间,真要能靠关系得到改编剧本的机会,星蓝就不会这么大费周章,回去忙你的训练。”
奚嘉呵呵两声,没爱搭理。
竟然误会她、看扁她。
关于星蓝征集剧本,她早就把自己的大作投了过去,这几天一直在等结果。
之后的时间,两人再无交流,莫予深专心钓鱼。
鱼竿静止,奚嘉忽然出手晃晃鱼竿。
莫予深:“……”
他侧脸看她,独属于她的那股坏劲儿又来了。
第三章
每隔一两分钟,奚嘉就动动鱼竿,不是朝上提就是往下压,涟漪一圈圈荡开,就算有鱼,也早就吓跑了。
不管莫予深用什么眼神阻止她别闹,她始终若无其事的样子,望着远处平静的水面。
两人的小动作瞒不过岳老先生,不过老人家全当是小年轻的打情骂俏。
百无聊赖,奚嘉在心里默默数着数,数到120时,差不多有两分钟,她再次去晃鱼竿。
这一回,手在半空被拦下。
奚嘉侧脸,莫予深把她手腕攥手里。
她要笑不笑,嗓音很低:“你这样,我会误解的。”
夫妻快半年,莫予深对奚嘉还算了解,口头上的哄对她一点都不管用,她更喜欢实际一点。
有钱,那就什么都好办。
“俱乐部到了两匹阿拉伯马。”
奚嘉蹙眉,狐疑的望着他:“我怎么不知道?”
莫予深:“前两天才到。”
奚嘉点点头,从包里找出手机打给俱乐部负责人。
这家马术俱乐部是莫予深投资,当初花了重金把奚嘉挖过来。
“姑奶奶,什么吩咐?”武杨的声音好似没睡醒。
奚嘉开门见山:“把新到的两匹马拍个视频给我看。”
武杨昨晚通宵,这会儿在办公室打了个盹,人还不是很清醒,刚才奚嘉说话的空隙,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。
既然奚嘉已经知道,那就是莫予深答应了赠送。
“等你回来看,视屏也瞧不出多大差别。”
他说:“先紧着你选。”
奚嘉听出了话外音,她问:“另一匹送谁?”
武杨:“姜沁姜小姐想要。”
奚嘉‘嗯’了声,余光睨着莫予深,下一秒就变成:“也不用等我回去看了,我老公说,我要是都喜欢,就全留着。”
武杨:“……”
这不是把他往死里逼吗?
那个姜沁,脾气也是吊炸天。
奚嘉没再多言,把手机直接递给莫予深。
两人眼神对峙片刻,莫予深终还是接了手机,跟武杨说:“把两匹马都交给奚嘉的驯马师。”
通话结束,奚嘉把手机塞进包里,心情不错。
拿人的手软,之后她安静地看莫予深钓鱼,没再碰一下鱼竿。
这场钓鱼比赛,莫予深输的很惨,只钓了一条,而岳老先生那边,小桶里已经有十多条。
“差不多了,回家烧鱼给你们吃。”岳老先生开始收线。
岳老先生自己不会厨艺,家里请了本地的亲戚照顾其生活起居。
到家时,有位中年阿姨已经在准备中午饭,素菜都收拾的差不多。
奚嘉把盛鱼的小桶给了阿姨,她随岳老先生去了书房。
岳老先生身体有些乏了,靠在躺椅里,指指右手边那个书架:“嘉嘉,想看什么书自己挑,喜欢的就送你。”
这些都是岳老先生的珍藏,奚嘉自然不会夺人所爱,“我借了看,看完再您送回来。”
说罢,她又从包里拿出自己那本书,“岳爷爷,您给我签个名。”
岳老先生也是个风趣的人,他自娱自乐,“你这算是在线追星吧?”
奚嘉笑,“可不是,我运气好。”她把书递给岳老先生,又给他拿来老花镜和钢笔。
莫予深泡好了茶,给岳老先生送来。
正好岳老先生写到了后几个字:愿我们嘉嘉健康、喜乐、平安。
在莫予深看来,这不过是一句客套的祝福词。
可对奚嘉的寓意不一样,她余生也只求能健康的活着。
“谢谢岳爷爷。”
岳老先生关心道:“现在头还疼不疼了?”
奚嘉:“好多了,谢谢爷爷关心。”
他们的对话,莫予深听得一头雾水,当着岳老先生的面,他也不好多问。
岳老先生缓了半刻钟,歇的差不多,问莫予深:“陪我下盘棋?”
莫予深:“只要您不嫌弃我棋艺差就行。”他去书橱里拿了棋盘摆上,又拎了把椅子过来。
岳老先生又想起来问:“嘉嘉会不会下棋?”
奚嘉浅笑着,摇头,“看都看不懂。”
莫予深扫了一眼奚嘉,一时没揣摩透她要演哪一出。
琴棋书画,除了画,她没那个天分,其他三样,她哪样不是都精通?
奚嘉看不懂围棋,就没凑热闹,去了书架那边找书看。
家里的电话响了,岳老先生起去接听。
是阿婆打来叮嘱岳老先生,奚嘉现在在喝中药,忌口的东西不少,她都一一说给岳老先生。
搁下电话,岳老先生拍拍额头,“瞧瞧我这记性。”他又赶紧跟做饭的亲戚说,多炒几个素菜。
“嘉嘉,中午你不能吃鱼,给你做了不少素菜。”岳老先生进了书房就遗憾的跟奚嘉说道。
经提醒,奚嘉也想起来老中医交代过阿婆,刚才光顾着钓鱼新鲜,一时就忘了不能吃荤腥这茬。
“没事儿,我下次过来看望您时再吃您钓的鱼。”
岳老先生:“兴许下个月就不用吃药了,到时爷爷亲自给你下厨做鱼。”
奚嘉笑着,“那就借您吉言。”
莫予深始终没吱声,他不时看两眼奚嘉,不过她都没给回应。
岳老先生一直在书房,他也不好直接问奚嘉怎么回事,给她发了消息:【哪儿不舒服?】
奚嘉这会儿正坐在门边木椅上看书,看了消息,她回头看莫予深,正好跟莫予深投来的视线对上。
她对他扬扬眉,撩拨意味颇浓。
终,那条消息她也没回复。
莫予深还要陪岳老先生下棋,没空追着问。
一直到午饭后,岳老先生累了,去了里屋午睡,莫予深这才有跟奚嘉独处的机会,他直接问:“吃的什么药?”
奚嘉站在院子的石台旁,看那片湖景。
半晌,回他:“治头疼的药。”
莫予深知道她这个病,结婚时,岳父跟他提过。
“怎么不到医院看?”
“看了,没用。”
“来山里多长时间了?”
“十几天。”
莫予深想起岳老先生在书上写的那句:愿我们嘉嘉健康、喜乐、平安。
他侧眸看着她,“头疼病犯的时候怎么也不跟我说?”
奚嘉摇摇头:“我现在已经记不得那会儿为什么不跟你说。”她笑了笑,“也不是真心实意的夫妻,说不说的,还不都一样?”
院里安静了十多秒。
奚嘉打破沉默:“你不是都送了我两匹马?就当是慰问病号。”
莫予深没搭腔,双手抄兜,也望着那片湖。
戒指,围棋,她都不记得了。
已经不止是头疼,记忆力也衰减。
没一会儿,山坡下的路边传来吆喝声。
是岳老先生的侄儿,过来接奚嘉。
奚嘉跟莫予深摆摆手,背上包匆匆顺着石板路下去。
此行收获满满,岳老先生送了六本珍藏的书给她。
莫予深的视线从湖面收回,落在山间的石板路上,那个婀娜多姿的身影越来越远。
之后坐上了车,很快不见。
傍晚时,山里又下雨了。
奚嘉坐在阿婆家的走廊下看书,半个下午,一本书已经看了三分之一。
看的正入迷,手机响了。
马术俱乐部的经理,武杨打来了电话,带来的不是好消息。
奚嘉从躺椅上坐直,“什么意思?”
武杨摸摸鼻尖,不敢吱声。
奚嘉换了个问法,“谁把我的参赛资格取消了?”
武杨心道,还能有谁?
奚嘉挂了电话,直接打给莫予深,还不等那边吱声,她便质问:“莫予深,你什么意思?”
莫予深声音平静:“你现在的状态,不合适比赛。”
奚嘉反驳:“我的病情我自己清楚,只是头疼而已,再说,现在已经好转,三个疗程后基本就没事。后能不能参赛,是我说了算,要是赛前我的身体情况不合适,我不会拿命开玩笑。”
“莫予深,你凭什么随随便便就取消了我参赛资格?”
莫予深没跟她争执,只说了句:“我还没找武杨算账,他事先明知道你身体不好,还敢隐瞒替你报名。”
“莫予深,武断的是你,离赛事还有段时间,你都不知道我情况到底怎么样,就轻易下了定论!”
奚嘉也不想跟他吵,她打电话的目的是想让他恢复比赛资格。
如果到时身体不适,她就退赛,可现在不报名,到时她就算身体好了,也没了参赛资格。
“你跟武杨说,这次巡回赛,我肯定参加。”
莫予深丝毫不留情:“别想了。”
奚嘉只好改变策略,“你什么时候回北京?”
“明早。”明天去上海,不回北京。
莫予深也没解释那么多。
奚嘉瞅着外面,云层已经变薄,雨也下不了多久。
“等雨停了,我去岳爷爷家找你。”
莫予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,见面无非就是争取参赛资格。
他婉拒了:“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,你还在吃药,少折腾。我忙了。”
他刚要切断通话,奚嘉的声音又传来:“我到了给你打电话。”
电话里静默半晌。
莫予深:“一个小时后,你到商店门口等我。”
随后,通话结束。
莫予深没麻烦岳老先生的侄子,自己去公交站点挤了景区公交。
雨还在断断续续下,时大时小。
奚嘉跟阿婆说了声,打了雨伞提前过去。
即使下雨,路上游客还是络绎不绝。
快到商店时,雨渐渐小了。
奚嘉收了伞,早上她遇到莫予深的那个商店门口,再次,她看到了他,撑着一把黑色的伞,正静静望着她。
莫予深也刚到。
眼前的奚嘉,换了一套休闲装。
“这么快?”走近,奚嘉先开口。
莫予深不答反问:“什么事非得见面说?”
奚嘉笑笑,“你明早不是就回去了?趁今天傍晚,我请你旅游,这山里的风景不错,就当是补度蜜月。”
很自然地,她走到他伞下,挽着他胳膊,“我们沿着这条路往前走,我问过阿婆,这一路上景色都好。”
莫予深随着她的脚步往那边走,同时也把话说开:“你要想看景,我陪你看看,要是为了赛事,免谈。”
奚嘉明白,他要考虑俱乐部的前景,更要考虑巡回赛的影响力,不能出现可预见的差池。
这次马术巡回赛,大的赞助商就是莫氏集团。
真要有上的事故,受影响大的就是莫氏。
毕竟,他本质上是个商人。
莫予深那句话之后,奚嘉并没接话,两人慢慢悠悠,漫步在山间小路上。
奚嘉原本是挽着莫予深胳膊,后来松开,跟他十指紧扣。
突如其来的这种亲密,让莫予深猝不及防,很不适应。
以前两人为了应付长辈经常演戏,在公共场所,顶多是挽着手臂,从来没这样十指扣着。
掌心相贴,说不出的微妙感。
小雨细细密密倾斜下来,增添了几分情致。
“老公,那边还有个小瀑布。”奚嘉拉着他过去看。
莫予深顿下脚步,奚嘉没拽动他,她回头。
“比赛资格可以给你暂时保留,赛前一天,必须经过我指定的教练考核,要是不行,直接退赛。”
终,莫予深让步。
奚嘉微怔,随即,嘴角印着浅浅的得逞的笑,“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
说完,立刻松开他的手,自己看瀑布去了。
掌心和指尖,她的余温还在。
莫予深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她的过河拆桥,早就习惯。
不过刚才那声老公,还是结婚以来,她第一次这么称呼他。
奚嘉也无心看景,视线落在倾泻而下的瀑布上,想着的却是自己这个病能不能治好。
路两旁的树叶上不时有雨滴落下,头发被淋湿,她把长发往后抄。
她心不在焉又很安静时,透着另一番妖娆。
莫予深喊她:“走了。”
奚嘉回神,随口问了句:“去哪?”
莫予深看着她:“酒店。”
莫予深眼里的欲望也是简单直接,奚嘉意会。
他们上一次亲密还是两个月前,中间的细节,奚嘉早就忘得一干二净。
到了景区好的酒店,莫予深去前台办入住,奚嘉走进酒店一楼的超市,她直接跟收银员说:“计生用品有吧?”
收银员愣是恍惚了半晌,才明白这个含蓄的词语是什么意思。
“要几个?”收银员转身,从里面货架上拿了几盒出来。
原来这边还能按个数买。
奚嘉:“大号,一盒。”
收银员看看手里那几盒,尺寸都不对,放回去又从另一边拿了一盒出来。
结账付款,奚嘉把东西放包里。
酒店前台那边,莫予深已经办好了入住。
就像感情不错的夫妻那样,奚嘉自然把手搭在莫予深臂弯处,两人乘电梯上楼。
“用品我买了。”奚嘉看着电梯门上映着的莫予深说道。
“房间里有。”
“万一没你用的号,多麻烦。”
“……”
什么都忘了,这个倒记得那么牢。
第四章
套房里有两个浴室,他们各用一个。
莫予深先从浴室出来,他给奚嘉倒了半杯果汁,以前她喝红酒,现在吃药,没法喝酒。
他自己倒了杯酒。
“你今晚还回不回岳爷爷那边?”奚嘉擦着长发,走了过来。
莫予深:“跟岳爷爷说过了,不过去。”
奚嘉点头,端起果汁喝了几口。
鲜榨的果汁,没加糖,味道很淡,余味却甜丝丝的。
果汁再好喝,奚嘉也只象征性喝了点,把杯子给莫予深。
莫予深搭了她一眼,还是把玻璃杯接了过来,放在吧台。
奚嘉顺手把窗帘拉上,之后看着莫予深,似笑非笑,“还想再喝两口果汁。”
她眼神勾人。
“自己不会拿?”
“够不着。”
莫予深没给她果汁,低头,强势的吻压了下来,落在她腰间的手臂,慢慢收紧,直到将她抱在怀里。
虽然记不得以前翻云覆雨的细节,不过那种感觉,奚嘉没忘。
他的吻。
他的气息。
有些久违,但不陌生。
莫予深看着身下的奚嘉,只有这个时候,她才勉强听话,声音也柔和,还会缠着他撒娇,不愿放开他。
——
第二天清早,大雨滂沱,狂风肆虐。
外头动静大,奚嘉被吵醒,迷迷糊糊中眼睛都睁不开,睡了一觉反倒浑身难受,她下意识伸手去够手机。
摸到的却是一只手。
一个激灵,瞬间清醒。
睁开眼,彻底懵了。
陌生的房间、她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。
男人还在熟睡,从背后搂着她。
以为做春梦了,她随即阖上眼。
几秒后再次睁开,卧室里还是跟之前一个样。
她枕在男人臂弯里,也看不见男人长什么样,只能看到男人的手,手指修长、骨节分明。
愣怔数秒,心口紧张的有点发疼,奚嘉意识到,这不是梦。
男人体温真实,清冽的气息把她给围的密不透风。
这一刻,头皮发麻,天旋地转。
她……一夜情了?
奚嘉拢拢思绪,小心翼翼侧身,刚想要起来,音乐铃声响起,身后的男人动了动。
莫予深反手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,关了闹铃,“一个小时后我要去机场。”
奚嘉愣怔着,忘了给反应。
跟她不同,男人的声音始终平静:“你接着睡,房间我先不退。”
奚嘉反应慢了半拍,片刻后才懂他什么意思。
她微微抬头,莫予深抽出手臂。
身后的人起床,奚嘉后背一阵凉风,也瞬间空落落。
她努力回想昨晚,丁点记忆都没有。
男人从床尾绕过来,奚嘉偷偷瞄了眼,跟她一夜情的这个男人,她不认识。不过那张脸,男人中的。
她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,才会鬼迷心窍,突破了婚姻的底线。
没几分钟,浴室那边传来哗哗的流水声。
没时间懊悔自责,奚嘉赶紧起床换衣服。
浴室里的花洒还没关,透过玻璃门,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影映入眼帘。
奚嘉拿上包,环视卧室一周,没其他东西落下,她踮起脚尖,小跑着离开房间。
外面,暴雨如瀑。
她撑着伞,冲进大雨里。
莫予深从浴室出来就不见奚嘉身影,衣服、包都不见了,他直接拨了电话。
奚嘉在半路,风雨交加,即使撑着伞,衣服也湿了大半。
手机响了。
莫予深?
直到响铃结束,她也没接。
虽然跟莫予深没感情,但不管怎样,她婚内出轨是事实。
雨太大,手机屏幕也被溅湿,她用手背胡乱擦了下,塞进包里。
往前走了快一里路,才有避雨的地方。
奚嘉几乎快湿透,现在没心情顾及身体上的不舒适,刚才想了一路,还是决定跟莫予深摊牌,结束这段婚姻。
【刚才信号不好。你在哪?】
莫予深:【酒店。】
奚嘉:【出差了?什么时候回北京?】
莫予深看得莫名其妙,再次拨了电话过去,被秒按。
很快,奚嘉的消息又进来:【我还在山里,月底回北京,到时我们面谈,我想离婚了,原因在我这边,我不分你任何财产,你让律师把离婚协议书准备好。】
【我很抱歉。】
莫予深望着窗外,一片雨幕,什么都看不清。
许久,他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。
【奚嘉,你没出轨,在酒店跟你住一块的人是我。】
随后,他又发了一条:【接电话。】
奚嘉抹了一把睫毛上的雨滴,莫名的,松了口气。
莫予深的电话进来,这一回,她很快接听。
“在哪?”
奚嘉听出这个声音,就是跟她有一夜欢愉的男人。
原来还真是莫予深。
她的记性竟这么差了,只记得莫予深是她老公,两家联姻,一共见过五六次。至于他长什么样,睡了一觉就给忘了。
她对莫予深的零散记忆,停留在十多天之前的那通电话上。
他人在北京。
虽说现实里是十多天之前,可在她那里,就是昨天。
对了,他还送了她两匹马。
何时送的,为什么送?
不记得。
“奚嘉?”
奚嘉回神,看看左右,都是树,也没什么标记,躲雨的地方是个凉亭,没字。
“我也不知道在哪,回阿婆家的路上。”
莫予深:“别挂电话。”
之后,奚嘉听到了开门、关门声,有段时间,电话像是中断了一样,什么声都听不到,安静了不到一分钟,就是风雨声。
“你来找我了?”她问。
“嗯。”
“你不是一个小时后要去机场,还赶得上?”
“赶不上就改签。”
十多分钟过去,那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视野。
终于,莫予深这个名字和长相合一了。
“你从酒店跑出去时,你老公在你那里长什么样?”
这是莫予深想知道的。
在她以为自己出轨、背叛了自己老公时,她老公在她心里是谁的样子?
反正不是他。
那个时候,她以为他是一夜情对象。
奚嘉迟钝了半秒才吱声:“当时脑子空白,没想那么多。”
其实脑袋没空白。
在酒店醒来,发现跟她同床共枕的是个陌生男人,第一反应,自然是一夜情了。
而恰巧,就在她自责自己婚内出轨时,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桃花眼男人,冷冰冰的脸,她以为那就是她老公莫予深。
至于那个桃花眼男人,她不知道是谁。一点印象都没有,也没有丝毫熟悉感。
那一瞬,记忆错了位。
电话里有数秒的沉默。
以为她有意回避,莫予深心中了然,没再强人所难。
两人只有几步之遥。
奚嘉挂了电话,莫予深也把手机放下。
两人相视片刻,奚嘉浅浅笑了笑,难得的真情实意:“抱歉啊,都忘了。”
莫予深没说什么,衣服湿了大半,第一次弄得这么狼狈。
他下巴一扬,“送你回去。”
奚嘉不想麻烦他:“我能找到。”
莫予深没理会,抬步离开凉亭。
奚嘉撑伞,快步追上去,“既然是误会,那离婚协议也不用弄了。”没婚内出轨,她还离什么婚。
莫予深侧脸瞅着她,他们之间有离婚协议,婚前就有。
她不记得了,他就没提。
到阿婆家才六点多,阿婆还没起。
莫予深把奚嘉送到门口,折身回酒店。
思来想去,他还是给岳父打了电话。
“爸,一大早打扰您了。”
“奚嘉的病情严重了,不记得我是谁。”
之后,莫予深安静的听着电话。
临了,他又道:“我今天下午直接飞上海,嗯,就是那个项目,大概要待一周。”
莫予深返回酒店,身上衣服尽透,没带换身的衣服,只好等了岳老先生的侄子把行李箱送来,才换上。
时间赶,来不及跟岳老先生当面道别。
岳老先生在电话里笑呵呵的,表示理解。
年轻人嘛,小别胜新婚。
——
回北京那天,奚嘉又忘了莫予深长什么样。
还有那个记忆错位的桃花眼男人,也一并忘得干干净净。
不过有失也有得,她投到星蓝影视的剧本入围了,星蓝那边安排她周五跟导演见面。
从大山回到车水马龙的城市,所有的欲跟望也全都回来。
站在阳台,看到的是群楼高耸,再也不是云雾缭绕。
爸爸季正河打来电话,她随母姓。
妈妈喜欢女孩,做梦都想要个女儿,结果连着生了两个儿子,还是不甘心,又生了第三胎,就是她。
季正河每次都要从头至尾把奚嘉是怎么生病、记忆力什么时候开始下降、以及她什么时候结婚,老公是谁,每一个问题,都仔细耐心的说给奚嘉。
季正河说完,奚嘉打开备忘录,上头记了不少以前的事儿,但全完没印象。
“爸,为什么我能记着别的人,就记不住莫予深长什么样?”
季正河:“你们认识才半年,结婚也就几个月,印象不深,说忘就忘。”
奚嘉担心的是:“我这种病,有没有得治?会不会以后连您跟我妈,我都不记得?”
季正河张张嘴,如鲠在喉。
即便坐拥千亿财富,可就是没法治好闺女的病。
电话里安静了数秒,后来还是没声。
奚嘉意会,没再追问。
她缓和气氛,“爸,您也别操心,有多少人想忘了过去都忘不掉,你看我,什么烦恼都没有,多好,对不对?”
“先不说了,我得把这事儿记下来,这么好的剧本素材,不写浪费。”
季正河现在不在国内,这段时间他和妻子辗转了几个,联系了不少知名脑神经专家,看看对这方面的病情是否有研究,都是失望而归。
为了这病,近半年他连公司的事情都没心思过问,基本放权给了两个儿子,就算这样,还是没找到好法子。
末了,季正河不忘叮嘱奚嘉,傍晚去机场接人,“航班信息我发到你手机上,别给忘了。”
“放心,忘不了。”
挂了电话,奚嘉把手机丢一边,接着润色剧本。
跟导演约了下午三点见面,她提前了二十分钟在那等着。
两点五十九,导演才姗姗来迟。
奚嘉站起来,冲着周明谦莞尔,客气的打招呼:“周导。”
周明谦没什么多余的表情,微微颔首,下巴一扬,示意她坐,连句话都吝啬的说。
奚嘉今天头一次跟周明谦接触,不过早有耳闻,周明谦脾气不好,她并未在意他不咸不淡的态度,把纸质剧本递给他。
周明谦整个人都显得意兴阑珊,翻开第一页,视线停留,至于看没看,奚嘉辨不出。
周明谦这人,说话时嘴损,沉默时又透着锋芒。跟他熟了,挺有意思,要跟他不熟,一般人很难招架这股气场。
三点十分,奚嘉就从会议室出来。
去洗手间补好妆,她给闺蜜叶秋发了消息,【黄了。】
叶秋直接打来电话,“几个意思?”
奚嘉:“被Pass了,彻底没戏。”
刚才周明谦只看了剧本的前两页,就合上还给了她。
结果,不言而喻。
电话那头,叶秋心疼奚嘉:“他周明谦不是豪言壮志,没有不好的剧本,只有不会拍戏的导演?”
奚嘉:“吹牛你不会?”
她抬步朝电梯口走去,宽慰叶秋:“多大点事儿,我就等着周明谦上门求我、哭着喊着要拍我剧本的那一天。”
话音还没落下,走廊尽头有人拐过来。
两人对视几秒,奚嘉把手机拿远一些,冲周明谦皮笑肉不笑,“职业病,就爱把自己幻想成女主角。”
周明谦面无表情,冲她微微点头。
很快,两人擦肩。
叶秋八卦:“诶,你跟谁说话呢?”
下一秒,叶秋后知后觉,“不会是……周明谦吧?”
奚嘉:“嗯。”
她决定了:“等以后我退役了,就跳槽到星蓝影视。”
去了星蓝,她那些剧本被影视化的可能性才大。
去星蓝还有个好处,说不定有朝一日就能跟周明谦合作。
虽然周明谦自视甚高,不过并不影响他作为导演的才华。
若是有机会,她正好灭灭他嚣张的气焰。
叶秋劝她三思,别一时冲动。
星蓝是圈内大的影视公司,旗下女艺人为了资源,明争暗斗。
里面还有个比较难伺候的,姜沁。
姜沁去年才进入演艺圈,第一部 电视剧就一炮而红,人长得美,演技好,有背景。
奚嘉:“姜沁是谁?”
叶秋:“……”
以奚嘉现在的记忆力,忘了姜沁是谁,不足为奇。
今天奚嘉剧本被拒,自尊心肯定受挫,叶秋就没再堵上添堵,只道:“女的,颜值挺高。”
又加了句:“不过没你好看。”
奚嘉满意、如今也能让自己寻找点安慰的,就是自己这张脸。
以前叶秋跟她开过玩笑:嘉嘉,要是你用美貌的二分之一,换你的身体健康,记忆正常,你愿不愿意。
她看着化妆镜里的自己,不假思索:不换,还是要这张脸。
奚嘉已经到了电梯口,“不聊了,我马上进电梯,周末找你吃饭。”
叶秋怕她剧本落选心情不咋地,约她晚上出来玩,陪她散心。
奚嘉风轻云淡:“我是那种想不开的人?”她现在要赶去机场,还不知道要折腾到多晚,“今天真没空,我去机场接人。”
电梯已经关了门,下去。
奚嘉再次按了键,等另一部。
叶秋不敢置信:“你这位大小姐要亲自接机?谁面子这么大?”
奚嘉:“我男人。”说着,她叹口气,“莫予深跟我爸告状,说我不记得他了,把他一人留在酒店。”
叶秋懵了。
奚嘉:“我在山里时,他去看过我,结果第二天我不记得他了,还以为是我一夜情对象。”
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我就跑了呗。一大早跟一个陌生男人躺一块,还什么都想不起来,搁你你不害怕?”
叶秋疑惑:“那你不是还记得我,还知道要投剧本、赛马?”
奚嘉‘嗯’着,只有一个解释,“可能我对莫予深只走了肾,没走心。”
另一边的电梯门开了,里面不少人,“有空聊。”奚嘉挂了电话。
叶秋关了手机屏幕,百思不得其解,明明结婚后奚嘉就慢慢爱上了莫予深,怎么就把莫予深给忘。
……